Ringo boom

(各类文稿存档与白日梦堆积处,杂食生物,具体CP文内见TAG)

我师弟怕不是个傻子吧?

我师弟怕不是个傻子吧?

(苍丐)

1

燕十一没想到他那个不着调的师父居然真的给他弄了个师弟回来。

而且这师弟也同样是个不着调的主。

2

首先,郭小白虽然才十五岁,却是个十足十的小酒鬼。说是酒鬼呢,这酒量也不咋地。每天二两米酒下肚,就喝的鼻子红红,直打嗝。

师父是个不管事儿的撒手掌柜,总不见人影。于是只有燕十一来照看着。

燕十一从酒馆门口把他拎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喝迷糊了,见了燕十一就咧嘴笑。

“师兄好啊,嗝!”他还知道打招呼。

燕十一正要开口,郭小白脑袋往旁边一转,也乐呵呵地招呼:“这个师兄也好啊……嗝……”

燕十一知道他喝昏头了,上去一拍他脑瓜子:“好什么好!起来,回去了。”

郭小白也不生气,腆着脸坐地上,伸了胳膊,笑得醉醺醺:“抱!”

“抱个屁!”燕十一又敲他脑袋。

这次敲得重了,郭小白嗷的一声捂了脑袋,瘪了嘴,眼圈儿也渐渐红了,眼见着就是要哭的模样。

要说呢,这燕十一也顶没骨气,瞧见郭小白这番模样也就软下心来,叹了口气,老实弯下腰把郭小白扛了起来。

这郭小白别的不会,撒娇耍无赖的事儿倒是坐起来顶顺溜。这也全亏他生了副好皮相,端端正正的少年郎面孔,猫儿一般的圆眼,脸颊两边带着梨涡,一笑起来就让人心软。靠着这脸,他没少在扬州讨糖葫芦吃。尤其是秀坊的姑娘家,给了糖葫芦还不算完,就爱捏捏他的脸,揉揉他的头毛。这家伙脸上带肉, 捏起来软乎,连头毛也蓬松得跟什么小动物皮毛似得,也不外乎旁人喜欢揉捏。

“小孩子家,喝什么酒。”燕十一把喝得迷迷糊糊的郭小白扛在肩头,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回走。

郭小白垂着手,迷糊中觉得摸到了什么东西,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这让燕十一差点儿跳起来。

“你干什么呢!”燕十一强忍着把郭小白扔地上的冲动,喊了出声。

“师兄,你屁股好硬啊。”

燕十一脸上一阵红,竟找不到什么话来还击这个小醉鬼。当下抬了手,一个巴掌猛地拍在郭小白屁股上。这次燕十一是下了狠手的,听得那落掌的声音清脆,想必是留了印子的。郭小白当即叫了出来,在燕十一肩头挣扎起来。但燕十一正在气头上,哪儿容得这小混蛋逃跑,一手箍了他两腿,一手又落下几掌。

“嗷!!别打了别打了!师兄我错了!别打了!疼!”郭小白认错倒是认得快,听那语气真是快哭了。

但燕十一知道这小混蛋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眼下认了错,转头又会给忘个干净。

“你才没知错。”燕十一有点儿气,又是一巴掌打下去。

“师兄……师兄,别打了……”郭小白声音小了下去,调子也软了,叫得燕十一有点儿动摇,“别人看着呢。”

听到这话,燕十一往周围一看,不少人正看着他俩嗤嗤笑呢。这下燕十一脸更红了,比起扛着那个没皮没脸的,他才更受不了人前丢脸,连忙扛了人撒腿就跑。倒是郭小白那个小混蛋见他这么没命地逃了反倒在他肩上咯咯直笑,一点儿不觉得这丢人里有自己一份。

3

郭小白是个小混蛋,燕十一清楚。但可恨在于,郭小白是个讨人喜欢的小混蛋。

等这个家伙成年了,作为师兄的燕十一才发觉,他带来的麻烦只多不少。原来年少时,无非是偷了哪家的酒喝,偷了哪家的肉吃。现在他倒是学到了更高妙的技法,改去偷人心了。这里又显出了他那张脸的好处来了,只那么勾着嘴角一笑就叫人恍了神。

自从他十八岁之后,燕十一就少不了被人劫道堵路,为的就是追问郭小白去哪儿了。来的人有秀坊姑娘,也有万花女子,更有甚者还有他苍云的同门。来着不是哭得眼睛红红就是怒气冲冲,天知道郭小白这混蛋究竟对人做了什么。来找燕十一哭诉的,燕十一只能一一听着。来找燕十一出气的,燕十一也只能全盘接下。

燕十一确实是顶倒霉的。要是旁的人也就算了,他就郭小白这么一个师弟,师父又整日四处云游不知去向。他不管,郭小白就是死在哪儿了都没人知道。

解决掉外面追来的麻烦,燕十一回去之后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免不了逮着那小混蛋一通揍。多数时候是抓着那家伙摁在腿上抽屁股。但近来,燕十一这么干的少了。因着他发觉那个小混蛋在他腿上扭得像个泥鳅,哀哀叫着师兄求饶的时候,他那处竟有些热了起来。这事儿太羞于启齿,连燕十一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只好虚张声势般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打得郭小白直哭得顾不过来为止。

但郭小白哭了就更糟。他哭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羞,也不遮遮掩掩,孩子似得叫唤,好似受了天大委屈似得,直哭到打嗝儿才算完。到头来还是要燕十一给他倒水才消停。

而且燕十一发现,哭得眼周红红的郭小白,看起来实在有些可爱。但他旋即摇了摇脑袋,生生把那念头挥散了。郭小白是习惯了跟人撒娇打诨的人,带着洗不掉的孩子气,说到底都是给他惯出来的,他也没法子说。

刚哭完没多久,郭小白就又忘了屁股疼,跑过来扒住燕十一:“师兄,我饿了。”

“等着。”燕十一一边说着一边择菜。

“想吃蒜泥白肉。”

“嗯。”

“还有水煮鱼。”

“嗯。”

“还有……”

燕十一叹了口气,他确实是太惯着这个小混蛋了。

4

郭小白惹的大大小小的麻烦不少,但这次是真的惹出事儿了,被人找上门来,给捅了好几刀。燕十一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个腰上缠着绷带,脸色惨白的郭小白。

“怎么回事?”燕十一问他。

“玩脱了。”郭小白笑起来,笑得吃力。

燕十一捏紧了拳头。他从未觉得这般愤怒过,是恨不得将人挫骨扬灰的那种。他的拳头捏的咯吱响,郭小白却只是软软地叫了声:“师兄,我好饿啊。”

权衡半晌,燕十一终于是松开了手。

“等着,我去给你弄吃的。”

燕十一端回来热气腾腾的鸡丝粥,搁了勺子又在碗下边垫了布,这才递给郭小白。

但从他的脸色不难看出还在气头上。燕十一生气,气郭小白。气他不知轻重不知自保,自己不在就闹出这么个烂摊子。气他竟让人伤了他自己,简直是蠢到极点。更气的,是自己竟然没能护住他。

那姑娘他见过,个子矮小,生就了一副低眉顺眼的脸孔,顶不起眼的那类型。今日本找他询问过郭小白的行踪。燕十一忙着做事儿,又见她模样老实便干脆让她去酒馆找找,说不定能寻到。

结果哪知那姑娘可不是去告白也不是去哭诉的,实打实地想要郭小白的命。

燕十一小心翼翼地抚摸过郭小白的腹部,就是这儿被开了条口子。他兀地想起郭小白小时候爱在肚皮上画鬼脸然后一个劲儿叫着师兄师兄地给他看,惹恼了他他就挠郭小白腰上的痒痒肉。那一块皮肤摸起来是又滑又软的,现在……怕是要留疤了,这么想着燕十一突然有些难过起来。

“都是我的错。”燕十一说,“要是我再注意点儿……”

郭小白突然放下了碗:“关师兄什么事儿。”

燕十一一愣,觉得郭小白听起来仿佛有些生气似得。但下一秒郭小白就笑了,仿佛那是燕十一的错觉。

“要怪啊,也怪我太俊,伤姑娘的心了。”郭小白笑得脸上浮起两个梨涡,但很快他就嗷嗷叫了起来,因为燕十一伸手压了压他的伤口。

“这是要你长记性。”燕十一说着,端过了那碗粥,喂起了郭小白,不让他还嘴。

郭小白吃着他喂的饭的时候虽然疼得直皱眉,却还总妄图插科打诨一番,只是刚张嘴又被燕十一一勺粥塞进嘴里。

而郭小白的手在燕十一瞧不见的地方攥着被单,揪扯出道道痕迹,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5

那之后郭小白收敛了许多,燕十一的麻烦也少了。他终于稍微放下心来,给师父捎去了一封信,讲了讲两人的近况。

迟迟未来的回信让燕十一有些心焦,又发了好几封去,却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燕十一心里不安,便收拾了行李准备回浩气盟一趟。师父虽然不着调,但鲜少不回信的。他怕是出了什么状况。

当晚,他收好了行李,但郭小白却又闹出点儿事儿来。郭小白喝醉了。

其实郭小白已经许久没有醉的那么厉害了,他坐在酒馆外边儿的石阶上,伸着腿儿直打嗝儿,鼻子红红的。酒馆的人也熟识燕十一,便把他叫来了好吧郭小白带回去。郭小白见了燕十一,又乐得一咧嘴,两只胳膊那么一伸:“师兄!抱!”

已经成年了,却还是这么没皮没脸也不怕羞。

燕十一叹一口气,但一想着明天要走便也软下心来,容了郭小白这次撒酒疯。他把郭小白打横抱了起来,发觉这小混蛋比起以前长了不少,已经不再是个少年了。可就是这个不是少年的酒鬼正乐呵呵地靠着他的胸口,把脑袋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

“别闹。”燕十一轻声训他。

他倒也乖乖停了下来,搂着燕十一的颈子不动弹了。燕十一低头,发觉这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顺,似乎是睡着了。

回去的路上,月色正朗,银白的光浇在两人身上。燕十一又忍不住低头去看郭小白,忽然发觉这个人的睫毛竟是长得惊人,也漂亮得惊人。他日前都不曾这般仔细地从这样的角度去瞧郭小白。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有低头亲亲郭小白的冲动。但很快,他忍住了,只手里紧了紧,踏着月光,把这个醉鬼抱回了家扔上床去。

郭小白嘟囔着在床上滚了两遭。燕十一这才准备退开来,却冷不防被郭小白一把捉住了手腕往床上扯过去。

燕十一一个趔趄,倒了过去,摔在床上,一睁眼正对上郭小白笑意盈盈的脸。

“师兄……”他叫他,语调是温而软的,浸了酒一样的醇,听得人心醉。

“你喝醉了。”燕十一说着,把郭小白摸到他脸上的那只手轻轻拉了下来。

燕十一爬起来,冲到屋外打来一桶水,猛地从头浇了下去。等他湿淋淋地再回屋里的时候,郭小白已经睡着了。他到门槛上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觉得那天的月色,亮得让人焦灼。月光下,仿佛连心事都无所遁形。

6

第二天天还没亮,燕十一就几乎是逃一般回了浩气盟。一番打听下终于是明白了师父不回信的缘由。

早在半月前,师父走镖的时候遇上了埋伏,却是当场殒命了。

行走江湖的人,过的自然不会太安稳。这样的事儿也是预料之中的。但燕十一还是忍不住的难过,他尚没练就那般看淡生死的本事,如今失了师父,心里缺了块儿似得。

燕十一魂不守舍,被人领着去师父的墓上。墓是空棺墓,师父的遗骸也是没能带回来的。他跪伏在墓前许久,哭得不成样子。等到他爬起来的时候,天色已黑。

燕十一怔怔地站了许久,末了再是一拜,转身上马赶了回去。

那夜的雨来的迅猛,伴着狂风呼啸而过,浇了燕十一一头一脸。但他顾不得湿透的衣衫,策马狂奔而去。一种不安从他心底滋长出来,向无边无际蔓延开去,既炽热又粘稠,像是流淌的铁水,烫的他快喘不过气。他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去,回去郭小白身边,搂着他。那是他唯一仅有的东西了。

夜尽天明时分,燕十一到了。他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顾不得拴马,冲进屋里。屋里很静,床上被褥里裹着人,呼吸均匀。燕十一走近了,正欲开口。那床上人一个翻身,他这才觉出被褥下不止两条腿。

一个姑娘不着寸缕地搂着郭小白,头枕着他的胸口,腿压着他的胯,睡得安稳。

燕十一嗅见空气里某种气味,让他胸闷脸红。他默默退了出去。

日上三竿时,郭小白揉着眼睛爬起来。他熟门熟路走到厨房,趴在正在切菜的燕十一背上:“师兄早啊……”

燕十一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声娇嗔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可不早啦,你这懒鬼。”那姑娘笑意盈盈地踏进厨房,带来一股浓郁的脂粉香。

郭小白松开燕十一,转身把姑娘抱了个满怀。

燕十一听见姑娘银铃似的笑。

7

那姑娘名叫萧玲儿,生就了一张美人皮囊和一副玲珑心思,言谈举止无不是讨人欢心的。她很懂得打扮,也很懂得男人,每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用心良苦,穷尽技巧的。也无怪乎郭小白如此受用。

燕十一远远儿见着凉亭里,郭小白躺在萧玲儿腿上,萧玲儿用嘴叼了葡萄弯腰喂给他。美人红唇送来的果子,自然是百般滋味,妙不可言。

燕十一却没去注意萧玲儿弯腰间那呼之欲出的胸脯。他瞧见郭小白耷拉下来的那只脚,那么白,浮着青色的经脉。郭小白不自觉地一晃腿,就像是点在了燕十一心上。他猛地低头,专注手上的活计,这才想起来自己在择菜。豆角摞了一篮子,鲜嫩的青绿,让人看着欢喜。他突然停了动作,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

燕十一是喜欢做饭的,他喜欢按部就班,熟知结果的那种感觉。但郭小白是个突如其来的异数,打乱了燕十一原本的安排,也打乱了他的心。

那晚上的饭菜他做砸了,不是放错了料就是糊了锅。事后是萧玲儿做了一桌子好菜,一筷子一筷子地捻了喂到郭小白嘴里。

燕十一低头刨饭的时候,看漏了郭小白看向他的视线。他放了碗,径自留了这对小鸳鸯卿卿我我,蜜里调油。

8

燕十一收拾着回苍云的时候,郭小白也没拦着他。或者说他根本也没法拦。燕十一上路时没跟任何人提起,而郭小白正被宿醉侵扰,抱着桶吐个没完。萧玲儿一面替他擦嘴一面替他揉着额角。

等到郭小白用茶水漱掉自己嘴里残留的酸苦,他才恍然大悟般想起来,转头问萧玲儿:“我师兄呢?”

“走了呀。哎!你去哪儿?回来!”

不顾萧玲儿在身后喊得破了嗓子,郭小白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还没出院门就被自己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结实。

萧玲儿忙跑过去扶他,却被他猛地推开,也是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郭小白怔怔半晌,却是忽的笑了。他笑得太厉害,几乎落下泪来。

萧玲儿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她低头看着郭小白,看着他那张讨人喜欢的脸笑得近乎扭曲,看着他用手蒙了眼睛,只发出吃吃声响。

她走到他身边,那以往柔情似水的眼神带了几分怨恨。

9

郭小白喝醉酒的日子愈发多了起来,萧玲儿是劝不住的。起初还好言劝慰,之后便只好由得他去了。

有时候郭小白喝醉了会哭,那般的一个男人,哭起来却像个孩子似得,让萧玲儿没来由的厌烦。还有些时候郭小白会爬过来让萧玲儿抱抱他,但萧玲儿却只觉得他这模样愈发地让人恶心。萧玲儿闻着他那一身酸臭的酒气就觉得反胃。

“你这像什么样子!”萧玲儿终于是受不住了,一脚把郭小白踹倒在地上。那烂泥似得瘫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醉鬼身上早已不剩半分她曾钟爱的俊美青年的影子。

郭小白翻了个身,吃吃笑起来:“管你什么事儿。”

萧玲儿气急,脸上浮起绯色。

郭小白却更加口无遮拦:“当初爬我床上来的时候,可没见你说那像什么样子。”他做了个下流的手势。

萧玲儿怒极反笑:“好……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你那好师兄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别提他!”郭小白把酒壶往着萧玲儿摔过去。

酒壶砸在墙上碎裂开来,淌了一地辛辣的酒味。飞溅开的瓷片划过萧玲儿的脸,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呵……”萧玲儿摸了摸自己的脸,笑起来,“也不怪你那师兄躲着你。瞧瞧你这样子,真恶心。”

郭小白瞪着她,目光阴鸷。

萧玲儿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只恨不得连眼神都能化作刀剑,扎他个通透。她百种心思化千般温柔都抵不过他那么木楞的一个师兄。即使如此,当初又何必与她欢好。她真心所许却得不偿失,屈辱和挫败像是含在嘴里的黄连苦水,咽不下吐不出。

“呸。”萧玲儿唾了一口,推门出去,把郭小白丢在了背后。

10

郭小白躺在地上,压下呕吐的欲望,觉得嘴里泛出酸苦。他从来不傻,对自己的酒量再清楚不过,从小就如此。也正是如此,他每每都爱把自己喝到晕晕乎乎,面色泛红为止。为的无非就是看燕十一一脸担忧地跑来找他。

那家伙当时也不比他大的几岁,但脸上的忧虑却是认认真真的。鲜少有人对郭小白上心。他是跟外边儿野猫一路的家伙,别人对他的喜爱都是一时的,难有的长久。唯独这个师兄,被他胡闹到气的红脸却也从不把他丢下。

起初郭小白对这个整天木着脸的师兄还有几分畏惧,但当他发觉燕十一却是个相当好拿捏的软柿子时便渐渐得寸进尺起来。他喝酒,醉了就等师兄来找他,再撒个娇要背要抱。燕十一总能让他如愿。

燕十一总以为他醉的不省人事,而把他背回家时,郭小白其实再清醒不过了,清醒到他能感觉到燕十一后背的温度和他自己那颗跳个没完的心。

可这话说出去是要让人笑话的。喝醉了酒胡闹没人当回事儿,但若认了真便是要不得的了。他这种不要脸面的人无所谓,但萧十一不行。他是会为别人几句话就觉得羞的人,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这种事儿放他身上他受不来的。

于是郭小白把那跃动的心思散给姑娘们。他学会了说讨她们喜欢的甜言蜜语,也乐得看她们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不过那些从他嘴里飘出来的所谓的山盟海誓还不比朝雾晨露更长久,往往一转眼他自己就给忘了。假话大多是这么小气的玩意儿。

只一次,他说了真话,却被那姑娘拿袖中小刀捅了肚子。

那姑娘却也没做错什么,像他这样的家伙,准是活该。

他被人抬回家里去,腰上缠着绷带,伤处一动便扯得疼。就在这时候燕十一回来了。他冲的那么急,门都差点儿给撞坏了。而他看向郭小白的眼神,还是担忧得那么认真。郭小白只觉得心口却比肚子上那伤还疼些。这是看得到又得不到的东西,他像个犯了瘾的酒鬼,眼巴巴地望着酒坛子却喝不到,只得干咽唾沫。

后来那个月色如水的夜里,他鼓足了勇气,重演那借酒装疯的戏码。这不动声色下是他孤注一掷的心。若是不成……他自己也不敢想下去。可最终,燕十一只是说着他喝醉了,把他推开了。这一场,郭小白败得一塌糊涂。

萧玲儿出现的时机便是恰到好处。她的身姿和容貌都是郭小白最喜看的那种。若是在姑娘间选,萧玲儿毫无疑问是最得他心的。可燕十一在旁边的时候,郭小白就没法专心了。连做那床笫之间的快活事时,燕十一的脸也时不时地冒出来。

于是他又开始喝酒,开始喝得毫无节制,远胜他的度量,喝到他吐得天翻地覆。本以为这般就能忘了烦忧。但渐渐地,连醉酒时的幻象也显露出燕十一的模样来。到这时,郭小白才恍然大悟,自己根本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萧玲儿走后,他在满是尘泥的地上睡了一宿。醒来后,他忍着头疼到河边洗去那一身污浊酒气。清澈河水映出他憔悴狼狈的模样来。他定定看了许久,终于认出自己的倒影。

半晌之后,扑通一声落水声响。河水奔腾不息,很快掩去了那转瞬即逝的涟漪。

11

雁门关常年积雪,放眼望去无一不是一片皑皑。

正在劈柴的燕十一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一旁的厨子笑他,莫不是有人在念他。

燕十一笑笑,不作答,接着劈柴,然后摞成一堆。

这种枯燥的工作常人多半没耐心,他却不觉得苦。他有力气,干起来认真,活儿干得也快。劈完柴休息的间隙,燕十一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厨子刚盖上锅盖,蒸腾的热气被压回了大锅里。

燕十一回了苍云,却也只是当了个厨房帮工的,比某些新兵还不如。但他也不抱怨,就这么呆了下来,一呆就是小半年。厨子对这个老实又木讷的家伙倒是挺有好感,闲下来的时候就拉着他唠嗑。

“这也快到年关了,你不准备回家去看看?”厨子问他。

燕十一没说话,厨子也不再追问,他开始讲起自己老家的妻子,讲她如何如何明眸皓齿,螓首蛾眉。厨子的话语都是闲碎的,十分里掺九分水,听与不听都没什么差别。但燕十一是好脾气的,耐心听着,时不时应上一两声作答应,只是心思早远去了别处。

他看着那落雪,突然想起郭小白来。自他到了雁门关后,两人便断了音信。夜里,他无数次提笔写了信,却又给揉了。想说的话很多,说不出来的却更多。尤其是雪夜,万籁俱寂时,蔓生的想念却是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但这信他却是万万不能写的。一写便更想起那人的模样来,想起郭小白鼻尖泛红,眉眼含笑叫他师兄的模样来。只这么一想,他的心就是软的了,像在炉火里煨热了,搁在胸膛里烫的厉害。这种思念却是比什么刑法都要来的磨人,它悄无声息地透进心里,就散不去了。

燕十一叹了一口气,吐出一团白雾。

有雪片片落下,飘在他脸上,是些微的凉。

再等一阵子吧,燕十一想。如果到了春天,他还是断不了那念想,就回去找那人。哪怕只能当个旁人也好,仅仅做个师兄他也会是满足的。到时候带上他偷藏了一个冬天的酒,那个爱吃酒的家伙定会乐到笑着扑到他身上的。

想到这儿,燕十一轻轻笑了笑。

雪还在下着,没有半点儿要停的意思。


评论 ( 9 )
热度 ( 38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Ringo boom | Powered by LOFTER